【楼诚/衍生】洛神 第九回 明绰

  阿诚这天一早拜见了沈夫人之后,就带着于姬和侍女昭兰到明府后园散心。

  暑天以至,绿树荫浓,阿诚由侍女撑着伞走到凉亭下,在石凳上坐着歇一歇脚。锦瑟拿着团扇想要替阿诚扇一扇,被阿诚阻止,拉着她一同坐下。

  “于妹妹,我早就跟你说过,不要跟我这样客气。”

  “夫人仁慈,可是锦瑟不敢逾越,公子也常常提点妾,不可对您不敬。”

  “夫君重视规矩,但我们私下里无需太过刻板……”阿诚说到一半,突然觉得有些胸闷,便捂着胸口深呼吸几口气,又用手帕掩住了嘴。

  “姐姐怎么了?”

  “我也不知道,最近一直这样,往年我到了夏天也会不思饮食,偶尔反胃,却都不像这次厉害。”

  “姐姐如今帮老夫人料理后宅琐事,又要照顾女郎,或许是累了?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?”

  “也许是吧,不过既然是疲劳所致,何必请大夫这么麻烦呢?”

  阿诚素来独立,不愿以病弱之态示于人前,锦瑟与她相处日久,渐渐有些了解,也就不再多劝,正要再开口聊些其它事,却见阿诚凝神端坐,远远地望着庭中的一株女贞木,那棵树姿态挺拔,绿叶繁茂,花朵如雪般洁白。

  “这女贞花南方常见,邺城却不多,想来生长不易,姐姐喜欢这花么?”

  “树有格,花有韵,算是喜欢吧。”

  “夫人,婢子听说,二公子也喜欢女贞花,他常吩咐园丁好好照顾这棵树呢。”侍女昭兰在一旁搭腔,阿诚笑笑,站起来凑近去看那棵女贞树。

  “天气晴朗,二嫂和小嫂也有兴致逛花园啊?”沈剑秋手持折扇,缓步而来,阿诚连忙退后两步行了礼。

  “嫂嫂面有憔悴之色,可是身体不适?”

  “劳四弟关心,不过受了暑气,精神略有不济罢了,不妨事,”阿诚在逐渐升高的太阳底下眯了眯眼,“听阿姑说,四弟就要娶妻了?新娘子是公孙家的姑娘?”

  “劳二嫂记挂,正是如此。”

  “公孙姑娘跟着公孙大人造访明府,我在门口见过她一次,相貌标致,仪态优雅,确实是不俗,到底是公孙家调教出来的女儿,我可要提前恭喜你了。”

  “可小弟倒是觉得,夫妻相处,贵在知心,皮相也好,风度也好,不过是向外人炫耀的资本罢了,并不要紧。”

  “四弟的想法,倒还是和从前一样与众不同。”

  “二嫂一向知我。”

  “四弟格调高远,我怎敢妄称知音?倒是公孙姑娘幼承庭训,日后必是贴心之人……时辰不早了,我要回去照顾绮儿,失陪了。”

  “二嫂慢走。”

  阿诚自沈剑秋身边穿过,沈剑秋后退两步让出位置,怎料他身上飘出一股檀香的味道,阿诚方才在阳光下多站了片刻,已有些头昏,这一嗅更是浑身不适,再走出几步便昏了过去。

  “姐姐!”

  “二嫂!”

  沈剑秋连忙扶起阿诚,手只抓着她的袖口,晃了几下,见阿诚仍昏迷不醒,干脆将人抱了起来。

  “小嫂,还请你跟我一同送二嫂回去,昭兰,你快去请大夫,再找人通知二哥,这个时辰他也该回来了。”

  事急从权,沈剑秋刻意多提一句锦瑟,是想多个人证,不至于让阿诚清誉有碍。锦瑟跟在匆匆前行的沈剑秋身后,眼神微微一暗。

  看来坊间传言,也不尽真实。


  

  明楼这天急匆匆由朝堂赶回家,只听说阿诚一早拜见沈夫人后,在家中突然昏倒,明府派人叫了大夫,却不知结果如何。

  “见过公子。”

  “锦瑟,夫人究竟怎么回事?怎么突然就昏倒了。”

  “贱妾也不清楚,夫人晨起便身子不适,只说是暑热难耐,不想生事,不愿意叫大夫,不知为何,今日去后园逛一逛,说要散散心,结果突然昏厥,幸好四公子路过,把夫人抱……送回内宅,不然,贱妾当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。”

  “老四?他倒是来得及时,那他现在人呢?”

  “四公子送回夫人,叫了大夫便离去了。”

  明楼紧皱的眉这才微微舒展了些,复又叹道:“近日公务繁忙,对家里疏于照顾,倒是麻烦剑秋了。”

  就在此时,大夫从内宅走出,明楼连忙迎上去问阿诚的状况,一时也顾不上沈剑秋如何。

  “恭喜中郎将,夫人已有一月身孕,乃是喜脉。”

  明楼嘴巴微张,当即愣在原地,出声时语无伦次:“这……她……真的?”

  “草民不敢妄言。”

  “好,真是太好了,大夫,内子身体如何?”

  “夫人与胎儿皆无恙,只是近日暑热,尚需静养,草民开个安胎的方子,按时服用便无事了。”

  明楼谢过大夫,抬脚欲进内室看望阿诚,迈出一步突然停下来,对锦瑟道:“剑秋把夫人送回来这件事,你别声张,也别让夫人知道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回去吧,夫人有孕之事,我另派人向父母道喜。”

  锦瑟眨了眨眼,恭顺地退下。

  低眉颔首之际,她想起义父的嘱托。

  “堡垒自内而外崩溃,才是最快的一条路,方氏女身陷三人是非,荣氏先有婚约,明氏四子亦曾求娶,如今明楼聘之为妻,必有无穷后患。”

  锦瑟对义父言听计从,内心却并不情愿。

  阿诚是纯善之人,又以姐妹相待,她恩将仇报,实在是惭愧至极。


  

  “走了一个荣石,又冒出一个沈剑秋,你呀,真是会给为夫惹事。”阿诚正在卧室熟睡,明楼遣走了仆从,独自坐在榻边守着。阿诚有了孩儿令他喜不自胜,可沈剑秋对她亦有欣赏之意,阿诚对他谦敬有加,动情时却不多,他摸不透她的心思。

  明楼正拨着阿诚脸颊边的几丝乱发,阿诚的睫毛动了动,醒了过来。

  “夫君回来了?”

  “你醒啦?”明楼扶着人坐起来,见她一脸茫然,就把她揽到怀里,低声问,“你这些日子身子还好吗?”

  “偶有不适,不过只是因暑热而起,并无大碍。”

  “你确定是暑热?那也该请个大夫看看,你说你突然昏倒,万一有个闪失,让我如何是好?”

  “夫君,我……我到底是怎么了?”

  “你呀,平日里看着挺聪明,怎么对自己的事如此糊涂?”明楼摸了摸阿诚的头发,只盯着她无辜的眼睛微笑,“你当真对自己有身孕的事毫无察觉啊?”

  阿诚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,像小鹿一样,她对这样的事毫无心理准备,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,她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问,却又不知开口先说什么好,明楼抱紧她,让她靠在自己肩上:“莫慌,你身子无事,孩儿也无事。”

  “我有孩儿了……是真的?”

  “真的,大夫替你把过脉,不会有错,”明楼道,“你身体状况有异,我却没能及时发现,也是我疏忽了,诚儿,以后再不会了。”

  惊讶过后,喜悦漫上心头,阿诚主动投入明楼怀中,头发被他缓缓梳理着,不安的心就在他一下一下的动作里得到了安抚。

  “夫君,我好高兴。”

  “我也高兴,谢谢你,”明楼双臂抱着她,又在额头上亲吻一下,“我以后就搬过来,在你生产之前,我会一直留下来照顾你。”

  “夫君,这不合适吧?”

  “我照顾自己的妻儿,有什么不合适?诚儿,你安心养着,父亲母亲都很期盼这个孩子,你可一定得把他平平安安生下来。”

  阿诚明白了。公婆期盼孩子,是为明氏后继有人,而明楼膝下只有一女,实在太过单薄。若她能一举得男,对明楼来说也是助益,毕竟上位者都喜欢有子嗣的继承人,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安稳下去。

  想到这里,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住明楼的腰,把头深埋在他的怀里。

  “夫君,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?”

  明楼的脸贴了贴阿诚的额头:“都好。”

  


  阿诚的身孕确实令明府上下喜悦不已,加上沈剑秋与公孙泽成婚,可谓双喜临门。这些日子明楼每天都来陪她,夜里更是亲自看护,有公文要批阅也是干脆送到她这里,这让阿诚安心不少,连素日难以消除的噩梦也渐渐消失不见。她开始贪恋那温暖坚实的臂弯,这让她既心中熨帖,又患得患失。

  阿诚腹中的胎儿六个月大的时候,明府四夫人公孙泽也同样有了孩子,沈夫人一心希望能添两个孙子。生产之时,明楼一直在门外守着,明锐东夫妇虽然没有赶过来,但也一直等候消息。

  这一胎来得意外,诞生得辛苦,阿诚熬了半夜,明楼就在外面坐立不安,等得双目通红。

  “公子,您守着夫人累了,喝杯参茶吧。”锦瑟递上一盏茶,明楼摇了摇手把她推开,只听着屋中的动静,阿诚不像汪曼春生产时喊得凄凄惨惨,似乎是在蓄着力气强忍着,明楼却更加揪心。

  “中郎将。”

  “大夫,内子究竟怎么样了?”明楼一见大夫从内室走出来,心就提到了嗓子眼。

  “夫人怕是要难产,草民出来是想问问公子,若有万一,您要保哪一个?”

  “两个!”明楼低吼道,“两个都要平安,我哪个也不能失去!”

  “中郎将情义可嘉,草民明白,可是如今……”

  明楼看了大夫一眼,他心中明白,此时他多犹豫一分,母子就多了一分危险,于是他咬咬嘴唇,下了决心:“若有万一,那我不要孩子,我只要阿诚!”

  “草民领命!”

  破晓时,明楼又多了一个女儿。


  

  阿诚醒来已是三天之后,这次生产令她大耗元气,清醒时仍是脸色蜡黄,虚弱不堪,慌慌张张地嗫嚅着问“孩子在哪儿”,明楼抱着女儿走进来,见阿诚醒了,连忙把孩子交给身后的乳母,三步并作两步过去,握住了阿诚的手。

  “你总算醒了,夫人,你可是吓坏为夫了。”

  “夫君,孩儿呢?我们的孩儿在哪儿?”

  “她在,她在,你别急,”明楼挥挥手让乳母过来,乳母含笑把孩子抱近了些,小小的婴儿脸只有巴掌大,红彤彤的,眼睛仍紧闭着,偶尔微微抖一抖。

  “恭喜夫人,是个女郎。”

  阿诚吃力地抬起手,蹭了蹭婴儿头顶的两簇软软的毛发,再看了明楼一眼,又面露愁色。

  明楼挥挥手让乳母暂且离去,又一次抱起了襁褓中熟睡的婴儿,阿诚伸出手,轻轻拽一拽明楼的袖子。

  “夫人想说什么?”

  “对不起,夫君,不是个男孩子。”

  “傻瓜,说什么呢?你能平安生下孩子,我不知要多感激你。”明楼一手抱着孩子,一手刮了刮阿诚的脸颊,“女儿好,为夫最喜欢女儿。从前你怀胎时,我问绮儿喜欢弟弟还是妹妹,她就跟我说,喜欢妹妹,现在好啦,我们有女儿了,绮儿也有妹妹了,这样多好,阿诚,我真高兴。”

  明楼眼中流露出的是真心的喜悦,是不加遮掩的慈父之情,阿诚却看得心头滚烫,许是刚刚生下孩子,心里格外脆弱,眼眶一酸,就流下眼泪。

  “哟哟哟,莫哭莫哭,你未出月,会哭伤眼睛的。”明楼连忙把孩子放在阿诚枕头边,伸手抹去她眼角和腮边的眼泪,止不住,就一一吻去,阿诚渐渐平静下来,看一看女儿,又勾了勾明楼的手指。

  “怎么了?你想要什么?”

  “夫君,你给孩儿取个名字吧。”

  “你生产辛苦,为夫想让你亲自取名。”

  “你来取嘛,好不好?”阿诚拉着明楼的手臂晃了晃,近乎撒娇,明楼难得见她脆弱的样子,连连点头应允。

  “好,好,那咱们说好了,第一个孩儿,由我为她取名,等以后再有了第二个,无论男女都由你来取。”明楼思忖片刻道,“绮字从糸部,她也当如此,那……不如叫‘绰’吧?宽仁曰绰,优雅曰绰,阿诚以为如何?”

  “绰……明绰,绰儿,真是个好名字。夫君,多谢你。”

  “女儿是你历尽艰苦生下的,她值得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,你这个谢字,那可就见外了。”

  “夫君,我想抱抱绰儿。”

  明楼扶起阿诚,把明绰放在她的怀里,再从后面抱住她,帮她支撑身体,阿诚刚刚抱稳了孩子,怀中的女婴突然睁开了眼睛,黑亮的瞳孔就像小葡萄一样,阿诚惊喜地去摸孩子的额头,几乎语无伦次:“夫君,绰儿睁开眼睛了,她看到我了,她看到我了……”

  “是啊,你看绰儿,她的眼睛多漂亮啊,真好,阿诚,她长大了一定像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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